2012鈕扣*New Choreographer計畫
給流浪舞者的回家計畫
如果我不是在跳舞,就是正在去跳舞的路上…………
他們周遊列國 他們是舞蹈背包客
他們以青春盛氣之姿出行,進出於各城市的排練場、舞台間,
徘徊於漢堡與中國餐館的鄉愁間,
他們旅行,尋找身體裡的文化DNA
採訪/撰文: 周行
攝影:許培鴻
【鈕扣2012/New Choreographer2012】
舞蹈背包客No.4
冷靜燃燒的火焰
張逸軍
PROFILE
張逸軍,1985年生,新竹人。自幼習民族舞,臺北藝術大學七年一貫舞蹈班在學期間,多次參與民族舞、古典舞競賽。2006年獲選為太陽馬戲團(Cirque Du Soleil)台灣儲備團員,2008年正式加入太陽劇團,在《超越極限—龍獅》中擔綱四大主角之一「火」。
快問快答
Q:背包中必備內容物?
A:相機,我的第一台相機是在墨爾本買的。走到哪都會帶著它四處拍照。
Q:目前為止最長的旅行?
A:2008年加入太陽劇團後到今年初結束的長途旅行。
Q:最近(旅行中)讀的書?
A:《你再會裝,我也能一眼把你看透透》,這本書從一個人的肢體動作分析他的心理,很有意思。
Q:到一個新城市第一件做的事?
A: 拿相機到處跑,盡量到城市的邊緣找山找河流。找教室跳舞。
Q:旅途隨身攜帶的幸運物?
A:新竹天公壇護身符。不過我相信,我在哪裡,天就在哪裡。
Q:最喜歡的編舞家?
A:Pina Bausch。為她的「我不在乎人如何動,我在乎人為何而動」深深著迷、深受影響。
Q:作為創作者最想加強的能力?
A:閱讀能力。我盡量閱讀不同類型書籍,拓展自己對不同知識的認識和了解。
背包客速寫
他的採訪很難約。和他email、簡訊改了幾次時間,一來他不在台北,二來他的行程總是滿檔。
這人大概不是容易的。畢竟,他還待過世界知名的「表演天團」太陽劇團,是台灣首位拿到長期合約的舞者,怕有幾分明星藝術家的個性吧?
於是採訪那天,一頭長髮,黝黑精瘦,有如流浪嬉皮的張逸軍出現,先讓我在心底小小的吃驚,但坐下來開口的他才更教人訝異。
熱情。他說話會靠向你,眼神炯然專注。說到興起處,坐著扭動身體不夠,站起來手足舞蹈,渾然不在乎咖啡店其他人詫異的目光。他形容自己是霹靂炮,在空氣裡炸開、奔竄。
想起來了,他在太陽劇團的作品《超越極限—龍獅》Dralion中擔任的角色,原來就是火。燒得熾熱狂放,但火的中心是藍色的,好像他思考生命,思考人的活法,滾燙卻冷靜,並且謙卑。
*
讓我們從轉捩點的那一夜認識張逸軍。
2008年夏天,張逸軍在藝工隊服役。那天他們赴外島表演,張逸軍因細故被學長痛罵了一頓,他心底很悶。晚上和長官吃飯,手機響了,他離席到外面接聽。
一個外國人操口音很重的中文問他是不是張逸軍,他說是。「我們是Cirque du Soleil,想offer你一個工作」,張逸軍愣了一下,Cirque du Soleil是什麼?直到對方說出「太陽劇團」,他才想起,是自己兩年前參加過徵選的太陽劇團,也是兩年來曾兩度詢問他有無意願前往工作的劇團,但前兩次因入伍在即,張逸軍只好忍痛割捨。
面對第三次邀請,他不想再錯過,無奈自己還要半年才退伍,「那退伍隔天你能飛到美國嗎?」
張逸軍說,再給我幾天緩衝吧。對方說好,還問他會不會火舞?「我會!我會噴火玩火跳火!」當時他還不知道,對方要他演出的就是「火」。他掛上電話,興奮地在離島老街上側翻前翻又後翻,「那是黑夜,但我覺得自己在白天的海岸邊…我從谷底瞬間往前飛奔著,好開心!」
張逸軍回憶,從故鄉新竹北上就讀北藝大七年一貫舞蹈班後,家境不富裕的他為了和媽媽證明跳舞也能謀生,他有case就接、有audition就參加。2006那年,太陽劇團來台徵選演員,儘管不清楚劇團特色,他也參加,從早上十點考到晚上七點,「是我所有徵選最長、最緊張、最好玩的一次」,過程中不斷有人被淘汰,張逸軍則留到最後,但,他拿到的也只是一紙有通過太陽劇團徵選的證書,連儲備團員都談不上。
沒想到,後來兩年中,他兩度接到太陽劇團邀請,每次回絕他都悵然,這大概是最後一次機會了,「我真的沒想到他們會三顧茅廬!」
太陽劇團對張逸軍的看重不只如此。半年後張逸軍到美國報到,聽說有個華人舞者不演了,「後來我才知道他是為了替補我那六個月的!」日後,張逸軍有機會詢問劇團總監,為什麼肯花漫長時間等待自己,總監告訴他:「我們等像你這樣的表演者,已等了十年。」
*
像張逸軍這樣的表演者,在台灣受東西合併的舞蹈教育,舉凡現代舞、芭蕾、民族舞、武術、太極…無所不包,正是近年亟欲結合東西方特色的太陽劇團迫切需要的人才。
而張逸軍身上深厚的民族舞根柢,加上好動、刻苦、勤練和熱情積極的鮮明個性,讓他順利從眾多徵選者中脫穎而出。加入太陽劇團後,三年中隨團到世界各地演出,累積不少表演經驗,張逸軍對於自己所從何來,將到何處,有了更清楚的認知。
例如對自己生長土地的認同。太陽劇團的特色之一,是在帳篷外升起來自各國劇團成員的國旗。張逸軍多次要求將青天白日滿地紅也列入其中,卻總是遭拒。太陽劇團目前有四成比例的華人演員,複雜的政治考量讓他學會,在需要捍衛國家尊嚴時,不可輕易縮手。
儘管如此,撇開政治因素,張逸軍仍樂於與人為善。他愛做菜,屢屢下廚做些簡單的中菜或自己發明菜色以饗團員。而三年的美國生活,也讓他意識到自己並不喜歡這國家。例如高度科技化帶來的失業和剝削問題,張逸軍曾在機場因拒絕使用機器check in而跟地勤人員爭執。他這樣跟對方說:「我不想幫你在未來失去你的工作,如果你想保住這分工作,請讓我人工check in」。
此外,做為一個舞者,他期待自己有更多創造的機會,而不是永遠演出同樣的角色。幾經考量,張逸軍選擇暫停太陽劇團的工作生涯,回到台灣重新開始。
*
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的張逸軍,除了跳舞,練就不少生活本領。回到台灣後,他並不打算以舞蹈為主要工作,而想朝重視生活全面性的「身心療癒」發展。
這幾年生活讓他體認到,「我們知道的太多,但真正需要知道的,其實不用這麼多。」他希望用最簡單的方式重新感受生,找回人原本豐盛的感官能力。舞蹈和飲食,訴諸的正是最直接的感受,從中修復自己、療癒自己。
張逸軍希望結合不加工的蔬食料理跟人人皆可動、為了開心而動的舞蹈,「藝術創作不是唯一的路。跳舞讓我視野更廣,而不是為了束縛在這個框框裡」,他敞開大大的笑,「目前我在編鈕扣的二十分鐘舞蹈,但更長遠看,我在編的是一個十年、二十年的獨舞!」
BOX
張逸軍 X《天圓地方》
因為一身東西合併的好舞藝,走遍世界各地演出,也對自己成長的環境、受到的思維教育有更清晰認識的張逸軍,這次參與鈕扣計畫,打算從東方下手,用舞蹈展現「東方人對世界和宇宙的概念」。
「東方人怎樣表達對自然的尊敬?如何看見世界的大?我想用東方的身形元素去表達我們對地理環境的想像跟認知」,張逸軍說。而三面觀眾席也將被他視為「大地」融入創作中,與觀眾產生互動,反映東方思維的觀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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